清朝外国人名翻译趣谈:马戛尔尼还是马嘎尔尼?

    “口”之去留
    今天很难看见“吗嘎口尔呢”之类的写法,这与“口”旁的去留有莫大关系。实际上,在清朝也并不是每个译音都必然加“口”,而从历史发展来看,“口”旁是在减少,就如上面齐如山所言,“咪唎口坚”后来变成了“米利坚”。
    清朝时有将整个文件依音译出的情况。乾隆十八年(1753年)苏禄国(位于今天菲律宾苏禄岛)国王乞求内附清朝,主动将疆土、人丁户口编入清朝图籍。其表文的翻译有两种,一种是“译语”也就是译音,一种是“译意”。“译语”如同天书,读来不知所云。但从中可以看到,并不是每个字都加“口”旁的。
    在当时清朝官方文件中,Macartney名字中的“尔”字有时也不加“口”旁。
    另外,表示译音的“口”旁,在国内其他民族语言译成汉文时,也适用。如“乌鲁木齐”,乾隆朝的上谕中就写作“乌噜木齐”。注意,只有“鲁”字加“口”旁。纪晓岚的《阅微草堂笔记》中有一则写到:“乌鲁木齐,译言好围场也。”并说他在当地时,就见到一个叫乌鲁木齐的人。今天若找到原书的初刻本,写的极可能是“乌噜木齐”。
    “口”旁的使用日益减少,这是历史的趋势。民国时期所修的《清史稿》,在“暹罗传”中提到康熙时期暹罗国王的名字——森列拍烈腊照古龙拍腊马嘑陆坤司由提呀菩埃(这19个字应该是中国史籍中最长的名字吧)。其中只有两个带“口”旁的字,肯定不是康熙时的原书写情形。上面提到的苏禄文书中,其国王的名字写作“嘛喊味麻安柔律噒”,而在《清史稿》中写作“麻喊味安柔律噒”,相比,”口”旁少了。
    那Macartney的译名情况呢? 还是以《清史稿》为例,共出现过两次。


    一次是在“军机大臣年表”:“乾隆五十八年,松筠。四月庚寅(二十八日),以户部左侍郎在军机处行走。九月差送英吉利贡使马嘎尔呢赴粤。”这里写的是“马嘎尔呢”。
    一次是在“邦交志”:乾隆五十八年(1793年),“英国王雅治遣使臣马戛尔尼等来朝贡”。这里写的是“马戛尔尼”。
    这两部分是由不同的人执笔,最后也未作统一。     
    不难看出,后一条材料中,英国国王“雅治”(George的音译,今通译“乔治”)如同“马戛尔尼”一样,都是彻底将“口”旁去掉了。这也是应该的作法。而“马嘎尔呢”,还有“马嘎尔尼”的写法无疑是“口”旁去掉得不彻底。
    但这里面还是有令人困惑的地方。笔者查阅了许多书,包括民国时期的,如许国英、汪荣宝的《清史讲义》(1913年)、黄鸿寿的《清史纪事末本》(1915年),也有近几十年的,如戴逸先生主编的《简明清史》(第二册,1985年)、郑天挺先生主编的《清史》(1989年)以及《清代全史》(第六卷,1991年),使用的都是“马戛尔尼”。直到今天,这一写法在清史学术著述中使用也最为普遍。因见识有限,笔者没有找到“马嘎尔尼”的源出处,也不了解它如何流传及何以进入《辞海》的。
   “嘎”“戛”不休
    在历史档案中也可见到Macartney另外的译法——“吗咁呢”,还有人译作“马加特尼”,这都是偶尔一见,不必讨论。如上所述,如果以“马戛尔尼”为正确译名的话,那么一个相关问题就是:马戛尔尼的“戛”字读什么音?
    依音序本的《中国历史大辞典》(中册,1723页),“马戛尔尼”辞条的上一条是“马嘉桢”(人名),下一条是“马颊河”(河名),可知“戛”字读 “jia”(第二声)。
    《辞海》(第六版,缩印本,1246页) “马嘎尔尼”的上一个辞条是“马腹一”(星名),下一个词条是“马肝”。无疑这里“嘎”读“ga”(第一声)。
    我们不知道乾隆时期这个译音如何发音,而今天据Macartney的发音来看,读“ga”(第一声)是恰当的。
    《现代汉语词典》最新的第六版,在414页上“戛”字有“ga”(第一声)的发音,用于法国的地名“戛纳”,而这个发音在笔者手头的1979年版的《汉代汉语词典》中还没有。感谢词典编纂的与时俱进,为“马戛尔尼”的读音提供了权威依据。
    表示译音(或广义上外来语翻译)的“口”旁,实际上离我们并不遥远。“吨”“吋”“呎”“哩”“咖啡”等,这些字还在用。翻看词典,会发现更多:“唵嘛呢叭咪吽”(密教咒语)、“呋喃”(有机化合物)、“呵叻”(泰国地名),还有近年频频见于媒体的“二口恶英”,等等。
    近几年,有人将时髦的话语“玩得很high”“ high翻了”中的“high”字译为“嗨”。不知率先使用者是怎么想的,在笔者看来,尽管是选择了一个汉文中已存在的字,将来“嗨”字的此义能否添入词典也是未知数,但这实与中国传统文化中外来语带“口”的译法相契合,确是极好的翻译!